能源價格“冰雪兩重天“。

一年前，能源市場還聚焦供過于求的問題，但短短一年后全球能源市場卻出現了天然氣期貨價格飆升、歐洲多國電價顯著攀升的情況。在天然氣價格和電價齊飛的背景下，歐洲可能迎來一個“最昂貴”冬天。

今年以來，有歐洲天然氣價格“風向標”之稱的TTF基準荷蘭天然氣期貨在歐洲市場上表現一路高歌猛進。自今年年初（1月4日）17.88歐元/兆瓦時的收盤價起，10個多月來，歐洲天然氣的期貨價格已至少上漲422%。此前的高位出現在10月5日，當時收盤價報116.02歐元/兆瓦時。

曾擔任國際能源署的中國合作部主任、現為Agora能源轉型論壇高級顧問的涂建軍在近日舉辦的世界中國學論壇低碳、氣候問題的分論壇上表示，“歷史上每次能源危機或者是市場大幅波動的出現都有其偶然性，但其周期性的出現也有其必然性。最近全球能源市場出現了一些大幅波動，其間最重要的是各國如何綜合平衡長期戰略目標在短期內的推進方式和速度，這將在真正意義上考量各國政府的政治智慧。”

是“市場波動”而非“危機”

當下，涂建軍更愿意用“能源市場的波動”來形容當前歐洲能源市場的現狀。他強調，縱觀能源史，達到危機水平的具體案例未必很多，“今年年初美國得克薩斯出現大規模拉閘限電并遲遲難以解決，疊加疫情以及嚴寒，應該算是達到了能源危機的嚴重程度。”

他認為，當前的歐洲能源市場遠未達到危機狀態，“毋庸置疑的是，本輪市場波動肯定和正在進行的能源轉型息息相關，因為能源轉型就是本輪市場波動發生的時代大背景。”

涂建軍對于歐洲出現的“氣價與電價”齊飛的現狀解釋道，首先，目前以可再生能源為導向的能源轉型，疊加部分國家“棄煤”、“棄核”，在過渡期強化了天然氣的重要性。“在多國給出零碳目標的當前，如果屆時‘碳捕捉、碳封存、碳利用’的技術經濟性還未實現重大突破，天然氣在能源行業不見得就還有一席之地。”他說道。

其次，他認為，間歇性可再生能源的大規模并網需要系統性的中長期解決方案，“短期內如果沒有一個前瞻性的新型電力系統建設的理論框架和行動方案，確實可能會給經濟、政治還有系統穩定性方面帶來一些挑戰。”

第三，各國力爭在本世界中葉實現的凈零排放議程，大幅度降低了歐美國家尤其是國際能源公司在化石能源上游行業投資的意愿，并在新興經濟體國家也有所體現。

此外，涂建軍表示也要考慮國際地緣政治因素，比如歐洲、美國、俄羅斯圍繞北溪二號的漫長博弈，英國脫歐后果不斷發酵，疫情使得對社會活動水平預測的不確定性加劇，歐洲部分天然氣主產區資源枯竭導致產量下降等，都是導致當期歐洲天然氣供不應求的因素之一。

“歐盟作為全球氣候變化領域的領袖，雖然成功把能源轉型的的議程輸出到其他國家，一個意料之外的后果就是新興經濟體國家的天然氣需求大增，也直接導致在國際天然氣市場上的競爭加劇。”他說道。

美國全球安全研究所聯席所長拉夫特（Gal Luft）也認為當前討論能源危機這個話題有點遠，但他不否認在一些重要國家出現了能源問題。“這些問題是示警，說明如果去碳化進程太快，會對世界經濟帶來不利影響。一旦隨之產生的經濟危機，疊加能源危機、糧食危機，就非常棘手。并不是所有國家都有能力應對多元危機齊頭并進的局面。”

堅持能源清潔化轉型

與會學者均認為，雖然學界目前對于“能源轉型”的定義尚存爭議，但有一點還是有廣泛共識的，即這一輪轉型需要清潔化轉型，并要將人類活動導致的溫室氣體排放降下去。

德國是歐洲能源消耗最大的國家。德國聯邦外貿與投資署能源與清潔技術專家康普頓（Robert Compton）在接受第一財經采訪時表示，德國政府對可再生能源發展的重金投入可追溯到2000年。“2000年，可再生能源占德國所有發電消耗僅為6%，20多年過去了，這一比重占到了45%。”他說道，“而且，增長還會持續，因為我們進入了可再生能源在交通、工業、建筑等領域發電的重要性遠超其他能源的時代。”

他認為，從發電角度而言，可再生能源是最有效的，“目前的挑戰在于儲存與運輸這些電力。德國正致力于解決上述問題，力爭為全球提供普適性的解決方案。”他強調，前景是清晰的，即全球能源供應的未來在于可再生能源，沒有國家能回避這個問題。

康普頓表示，在電力領域，以德國為例，風能和太陽能的需求將進一步增長。德國政府計劃在2022年底前退出核能行業，德國境內的最后一家燃煤電廠也計劃于2038年關閉。“但大多數分析師預計這將更早發生。因此，我們可以期待技術的突破，從而提高電力波動的份額，如電網規模和家庭電池存儲、智能電網、能源管理系統和氫氣。”他說道。

當然，他也表示，電力只是能源蛋糕的一部分，迄今為止依賴化石能源的行業，即交通、建筑和工業行業在未來的電氣化將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歐洲當前的局面是否會迫使德國重回對化石能源的依賴，康普頓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其實，在德國，可再生能源的電力價格一直穩定在較低水平。”他說道，“我們越是推動綠色轉型，我們對化石燃料的依賴就越少，畢竟后者深受不可預測的全球市場變化的影響，只有這樣才能減少對氣候的影響。這就是我們在中期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