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豆 “爆倉”了

美國大豆堆積在谷倉，或爛在地里，賣不出也存不下。與此同時，巴西大豆正迅速占據市場

第一財經日報 樊志菁

“又便宜又好”的大豆賣不出去，讓美國豆農著急上火。

不僅總統特朗普先前許下的120億美元“農業補貼”幾乎沒有到手，如何把豐收的大豆存儲起來也讓人撓頭。

如今在美國中西部的農田，隨處可見制造糧食貯存袋的零售商尼拉爾塔公司(Neeralta)的主打產品——長約90米的白色儲糧筒袋。它們整齊地排列在農田上，從遠處就能清晰看到。該公司總裁魏倫加(JohnWierenga)透露，需求非常火爆，銷量較去年增加了30%，產品都賣完了。

面對高昂的糧食儲藏費用，這些專用儲糧袋成為了不少美國農民更為現實的選擇。

受國際大豆庫存持續高企影響，芝加哥期貨交易所(CBOT)大豆期貨主力合約價格從今年3月起便一路走低，一度下跌近25%，雖然近期有所反彈，依然在2009年以來的低位徘徊，與成本線840美分/蒲式耳(約為每公斤2.15元人民幣)咫尺之遙。

美國農業部11月份的供需報告顯示，美國大豆年終庫存上調至9.55億蒲式耳(約合2588萬噸)，創紀錄新高，較上月預測增長7000萬蒲式耳(約合190萬噸)。同時將全球大豆出口預測量下調200萬噸，降至1.554億噸，也助推世界大豆庫存水平創下新紀錄。

對中國出口降幅超95%

今年美國農民的大豆種植面積達到8910萬英畝(約合36萬平方公里)，為史上第二高的水平，他們原本希望來自中國日益上升的需求能帶來比其他作物更豐厚的回報。

隨著中國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對蛋白和油脂的攝取量逐年增加。在食物蛋白攝取方面，不論是豆類本身還是動物蛋白(飼料中以豆粕為主)，都呈井噴式增長。隨之而來的國際大豆供銷格局也發生了變化，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從世界最大的大豆生產國逐漸轉變為進口國。

近年來，中國一直是全球大豆市場的最大買家，購買了超過60%的大豆。美國是僅次于巴西的世界第二大大豆出口國，去年出口中國的大豆約3300萬噸，價值高達120億美元，約占其大豆總出口量的六成。

然而，貿易摩擦令美國對華出口大豆幾乎停滯。自7月底以來，運往中國的美國大豆船貨不到50萬噸。相比之下，去年的8~11月間，有將近1800萬噸美國大豆發往中國。今年同期的降幅超過95%。

堆積如山的大豆一下子沒有了大買家，美國豆農們只能選擇將收獲的大豆存儲起來，期望來年能夠再賣出個好價格。

然而問題又來了，美國谷倉已經快要堆得“爆倉”了。美國農業部數據顯示，早在今年秋天大豆收割季來臨之前，美國糧食倉儲能力就已經只剩下20%左右，創下近12年最高庫存水平，倉庫里堆滿了此前收獲的玉米、小麥和大豆等作物，剩余的空間完全無法滿足新季大豆的儲藏需求。據《紐約時報》報道，受農產品現貨價格持續低迷影響，今年美國農場凈收入將減少98億美元，同比下滑13%。

為了補償美國農民因貿易摩擦造成的損失，特朗普政府此前宣布了120億美元的補貼計劃。但直到11月中旬，這筆補貼僅發放了8.4億美元。

這樣的情形下，儲糧設備提供者或制造商就成了受益者。承諾的補貼如今已不可能完全到農民的手中，而是流向了像美國ADM、邦吉這樣的大糧商和谷倉主手中。農民甚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坐地起價”收取存儲費。

伊利諾伊州豆農羅爾謝布(LynnRohrscheib)表示，他們不需要政府的補貼，他們只想把大豆賣出去。“現在的情形看起來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很多人已經垂頭喪氣，這和我們當初支持共和黨的初衷并不一樣。”

糧庫“爆倉”，豆賤傷農

不同于玉米，大豆極易受潮，不易保存。一般而言，存儲費率取決于谷倉的位置，靠近河流水道的谷倉往往比內陸谷倉收費更高，通常是出口商的首選。

據外媒報道，在美國中西部部分河流中轉點，今年年底前的存儲費已經漲到了60美分/蒲式耳，相當于大豆期價的6.5%，是去年同期的2倍以上。

田納西州紐伯格(Newbern)的農民莫賓(EricMaupin)透露，在當地，邦吉的谷倉存儲價已經達到120美分/蒲式耳，是去年的3倍。一些農戶不得不將農用機械搬到戶外，騰出車庫來貯存谷物。

除了加收存儲費，部分糧食貿易商還對品相不好的大豆加收費用。阿肯色州雷陽斯銀行(RelyanceBank)負責農業貸款的副總裁奧托姆(RussellAltom)對媒體表示，情況從未如此糟糕，有些農民已經聘請律師，詢問能否以儲存費為由起訴糧商。

值得注意的是，現貨倉儲費已經開始影響到美豆期貨原本具有的風險對沖作用了。今年9月，伊利諾伊大學農業經濟學家歐文(ScottIrwin)就發現，美豆近月合約價格并沒有如慣例那樣，與現貨價格呈現逐漸收斂的走勢，參與對沖的農民可能損失慘重——問題就出現在倉儲費上。

芝商所(CME)農產品研究和產品開發主管希曼(FredSeaman)指出，隨著貿易摩擦日久，這個問題遲早會暴露。芝商所已經將上調大豆合約存儲費率的請求上交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

有些美國豆農“忍痛割愛”，讓勞動果實爛在地里。

路易斯安那州的豐特諾(RichardFontenot)種植了1000英畝(約合4平方公里)的大豆，這些原本價值30萬美元的農作物如今有很大一部分會被棄置在田中，無人問津。

據報道，四大糧商之中的美國嘉吉、法國路易達孚、美國ADM以及CGB企業(日本“全農”參股)等公司已經在密西西比河下游三角洲地區的部分收購站點公布了嚴苛的大豆質量收購標準：在一些情況下，如果大豆破損率達到3%，可能遭到拒收。這要低于早先規定的10%破損率。

“沒有人會要這些大豆了，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豐特諾無奈表示。

農業學家弗里茨(NickFleitz)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把問題都推給貿易摩擦有失偏頗，天氣因素是主要原因，沒有農民會忍心把辛苦耕種的作物留在地里。此前席卷美國東南部的颶風、中西部地區的初雪，都對即將成熟的大豆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就在上周，美國部分地區的馬鈴薯也出現了病蟲害的情況。

近期美國各農業州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在路易斯安那州，約15%的油籽作物無人采收，在北達科他州、密西西比州和阿肯色州，大量的谷物正在地里被雪覆蓋無人采收。

美國大豆堆積在谷倉，而今年巴西正在加速取代美國在中國大豆市場的份額。巴西知名谷物貿易商Agribrasil預計，巴西今年將向中國出口創紀錄的8300萬噸大豆。

10月，巴西大豆出口量為535萬噸，是歷年同期最高紀錄的兩倍有余。強勁的需求正在推升價格，如今巴西大豆已比美國大豆還要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