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11月15日電題：資質造假，濾芯不換……社區“貼牌”自動售水機亂象調查

新華社“中國網事”記者馮松齡

近年來，各大社區里五花八門的自動售水機隨處可見。根據促銷人員介紹，售水機的水品質更好，經濟實惠，辦卡還能多送水，受到市民青睞。

自動售水機里買到的水真的安全可靠?有無監管?記者調查發現，當下自動售水機多數為三無產品，資質造假，設備質量和維護等難達標。而對潛藏在“優惠”背后的風險，消費者多不知情。

多數自動售水機為三無產品 濾芯里爬蟑螂衛生堪憂

“花2塊錢能喝好幾天，水質軟且沒有水垢，性價比很高。”家住北京市海淀區毛紡廠小區的張女士是自動售水機的老用戶了。據她介紹，小區居民一直飲用售水機的水。同小區李先生也表示，小區內售水機證書齊全，“維護簽到表”定期有人簽到，各項指標也“合格”，看起來很靠譜。

但也有居民吐槽，“自動售水機的接水口成天暴露在外面，風一吹，臟東西全進來了，也沒見人來清理維護。”

那么，“看起來合格”的售水機，到底靠不靠譜?

按照北京市2009年出臺的《北京市現場制、售飲用水衛生管理辦法》規定，現場制售水機安裝位置周圍應當保持良好的衛生狀況，周邊10米范圍內不得存在禽畜飼養場、公共廁所、垃圾桶(箱、房)、粉塵、有毒有害氣體等污染源，不得堆放垃圾、糞便、廢渣等污染物。現場制售水機安裝位置地面要求平整固化，具備廢水排放設施，設備周圍不得有積水。現場制、售水機與生活飲用水連接處須安裝止回裝置等。

連日來，記者在北京市海淀區、通州區、房山區等多地調查發現，社區自動售水機存在諸多問題：多數小區內的機器出水口暴露，有的緊挨著垃圾堆，有的沒有衛生許可批件。機身生銹、沒有回水裝置、機內長苔蘚，由于露天擺放，一些售水機水管口直接暴露，水質安全堪憂。

“目前，北京市多數自動售水機為三無產品。”北京市包裝飲用水行業協會常務副會長袁軍告訴記者，在該協會進行的一次例行拆機抽檢中，一些售水機的水箱內被檢出大量細菌，“有的濾芯里還發現了蟑螂等異物，有的竟然沒有濾芯。而消費者對此渾然不知。”

制售“貼牌”機成產業 投放小區門檻低

這些三無售水機到底怎么來的?記者進入多個“自動售水機”內部組織和交流群調查發現，制售“貼牌”已然成為產業鏈。

在一個名為“自動售水機”的內部QQ交流群，多位群友向記者表示，他們均從事售水機代加工生產，“代理商想做什么牌子可直接貼標”。一位賣家稱，他銷售的自動售水機為自家生產，配件可自行更換，隨機附帶“水質檢測報告”，無人監管。

深圳市北科檢測有限公司是一家國家認監委授權的第三方檢測機構，工作人員梅先生透露，該公司收費2萬元即可為自動售水機提供中國CCC強制認證、著名品牌證書、企業標準備案等各種資質。根據梅先生提供的一個某公司“資質”，記者果然在國家認監委官網核驗成功。

記者查詢發現，這些售水機不僅通過QQ群推銷，多家電商平臺也均有售。“海潔爾”牌商家稱，該品牌年銷售量高達10萬臺以上，“只要宣傳做得好，本錢一年可回收。”

而購買到這樣的售水機，能順利投放進小區嗎?

調查發現，當前自動售水機公司主要與小區物業、村支書、小店老板合作投放，由他們負責場地和機器維護，雙方分成。海淀區某小區物業負責人10月16日告訴記者，“只要小區內有地方，繳納水電費和占址費即可投放。”也有小區內的商鋪老板透露，售水機的水電費商鋪全包，辦卡可直接聯系商鋪，雙方五五分成。

多家企業被列入異常名錄 促銷擴張存跑路風險

調查發現，由于打折力度很大，售水機水卡銷售十分火爆，而這種營銷模式存在資金鏈斷裂風險。

“按照一臺機器加上占址費最低8000元計算，賣出100張水卡就可接近投放成本。”袁軍稱，先預售卡融資，再購機擴張，高折扣的促銷使資金滾雪球式增加，一些企業難負重擔，最終跑路。“‘康基偉業’售水機公司之前很火，但跑路后居民的錢全打了水漂。”

目前北京社區內自動售水機情況如何?記者隨機走訪發現，海淀區某小區內自動售水機投放公司“北京聯合立方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因“無法取得聯系”去年被工商部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而目前該售水機仍正常售水。同樣原因被列入異常名錄的還有許多在售的知名售水機公司，一些售水機公司還因違規經營個人貸款業務曾被吊銷營業執照。在一些電商平臺上，許多品牌也被證實進了工商部門的“黑名單”。

“無法取得聯系就意味著存在跑路風險。”袁軍說。為加大資金回籠，加速辦卡效率，一些商家對水質進行分類，聲稱售水機的某些“功效”。對此，袁軍提醒“這些均為虛假宣傳”。

飲水思源應理性 新標準年底有望出臺

自動售水機到底誰來管?消費者該找誰去維權?

北京市包裝飲用水行業協會秘書長佟玉洪表示，由于目前缺乏國家強制標準，售水機檢測只能靠廠商自行送檢，或由衛生部門定期對已經備案的設備進行抽檢。“不乏有企業將合格報告復制造假，監管部門面臨巨大壓力。”他說。

“治理自動售水機亂象，需多部門協同共治。”重慶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陳晴認為，監管部門應要求經營者具備相應資質并備案登記，制定和嚴格執行凈化設備國家標準，并定期抽查。社區居委會也應對轄區加強監管。“采取預付式銷售的，還應考慮消費者資金安全。”

據佟玉洪介紹，北京市年底前將出臺的《北京市現場制售水機規范服務管理標準》，將對售水機經營單位統一設計包括批準文號、生產廠家等信息的二維碼標識。“好比售水機的‘身份證’，居民用手機掃碼即可獲取相關信息。”佟玉洪說。

日前，北京市有關部門已約談了規模廠家，售水機站址的統計和備案工作也從通州鋪開。備案完成后，監管部門可對市內所有售水機實施遠程監控，從源頭杜絕亂象。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學院副教授朱毅提醒消費者，不要盲目迷信自動售水機，“管理不善的凈水設備同樣存在病原微生物污染飲用水的高風險，導致介水傳染病的發生。”